“牛四旺同志,你站在什么立場上說話?在劉參謀長的事情沒有組織結(jié)論之前,他還是我們軍分區(qū)的首長,是同志,你所說的‘身份’是什么意思?難道要剝奪他的發(fā)言權(quán)嗎?”
“我只是提醒一下,沒有對上級首長不敬,你不要小題大做。”
林曉英還要說什么,被劉生愷的發(fā)言打斷。“大家不要激動,更不要因為我個人的事爭執(zhí)不下。今天我本來是來所里報到的,我現(xiàn)在就是勞教所一個普通教員,牛四旺作為所長,有權(quán)對任何一個工作人員作指示,我不介意,希望大家也別介意。時間也不早了,下面還是聽牛所長作總結(jié)吧?!眲⑸鷲痣m然話說得客氣,但表情嚴峻,沉穩(wěn)中透著威嚴,林曉英自然能掂出其中分量,也就坐著不再吱聲。
牛四旺經(jīng)林曉英的搶白,本來有些下不了臺,情緒急躁不安,經(jīng)劉生愷這么一說,反倒平靜下來。他清清嗓子說:“歡迎新教員的會就開到這里,劉生愷同志來我所任政治教員是地委的決定,大家要多關(guān)心他的生活、工作與思想,通過接觸與交流,希望能把思想認識統(tǒng)一到我們辦勞教所的宗旨上來。劉同志現(xiàn)在還擔任陜壩軍分區(qū)參謀長之職,理應是我們的領(lǐng)導。來勞教所擔任臨時教員,是他自己的要求,也得到了組織的同意,一切待遇還是上級領(lǐng)導的待遇,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有任何歧視,這個必須請同志們注意?!?/p>
牛四旺宣布散會,人們默默走出會場,似乎失去了先前歡迎劉參謀長的熱情。劉生愷沉靜地獨自一人走出會場。
第二十二回:削肩細腰鴨蛋臉面 脈脈含情東方女性
林曉英按照牛四旺的指示安頓劉生愷在勞教所的吃住,劉生愷堅持住集體宿舍吃集體伙食,一切從簡,只是希望能有一個單獨辦公的地方。林曉英主動騰出原先的單人宿舍讓劉生愷入住,自己則搬到南臺子村婦女主任戈五女家里,與積極要求進步的戈五女作伴。戈五女自是十分樂意,有這位政工女干部撐腰,她在婚姻自主上的主張就更沒人敢阻攔。自此,林曉英與戈五女出雙入對,成為親密無間的閨蜜。這兩個女子,一個削肩細腰,亭亭玉立,一個飽滿壯實,膚色紅潤,正如兩朵艷麗的花朵,嬌嬌欲放,青春美麗。兩人走在南臺子村與勞教所之間的泥路土道上,猶如一道靚麗的風景。村民們在互助組干活休息期間,總是把拉家常的話題集中在這兩女子身上。他們不能理解,兩個女子出身不同,職業(yè)地位不同,卻有著同樣看書學習的愛好,每有閑暇總是手不離卷。同樣的自強不息,力爭上游,滿懷對新社會的憧憬,活力四射。這是后話。
林曉英雖說對牛四旺滿腦子意見,但對叫她幫助安排劉生愷食宿一事,卻心存感激。牛四旺早已察覺林曉英與劉生愷的戀人關(guān)系,這樣安排顯然帶有成人之美的情感成分。一切收拾停當之后,林曉英與劉生愷兩人坐下來休息。
連林曉英自己也覺得奇怪,這一次與劉生愷相遇與以往不同,每當劉生愷那高大的身軀站在對面或并肩行走,林曉英的心里就像揣著一只兔子,突突突地跳個不停。每當劉生愷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向自己,林曉英就會下意識地回避,臉頰頃刻間飛上一片紅云。正是酷暑盛夏,河套地方干燥火熱,林曉英手頭忙個不停,像一個勤快的家庭主婦一樣,為劉生愷的住處打點一切生活所需,盡管條件有限,擺設(shè)簡陋,但關(guān)鍵是要有條理,將每一個角落收拾干凈,一塵不染。林曉英清楚,這是劉生愷的日常習慣,就像他精彩的演講那樣,劉生愷最容不得雜亂無章。也只有在這不停手的埋頭忙碌中,才能平息她狂跳不止的心臟,掩飾她不愿被人覺察的羞澀與自責。林曉英無數(shù)次地對自己說,在這樣晦暗的日子里,在劉生愷郁郁寡歡的時候,關(guān)于男女之事的動心生念,是萬萬要不得的。這不僅會給劉生愷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林曉英上身穿一件雪白的襯衫,一串水晶色的紐扣一直系到脖頸,袖子將胳膊包裹得嚴嚴實實,但仍然掩蓋不住她那雪白的皮膚與窈窕的身姿,令人想到《紅樓夢》中的描寫:“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她的脖頸渾圓光潔,沒有一絲皺褶,好像用大理石打磨成的一樣。一雙纖細的手潔白無瑕,恰似一件藝術(shù)品般純潔,其活動之靈巧,好像無骨一樣細軟柔順。在劉生愷心里,這是一位心底純潔的女性,她的積極上進和刻苦好學以及主動靠近自己,完全出于對新中國建設(shè)事業(yè)的無限憧憬。她的高尚的靈魂,正如她的穿戴整潔而不含雜質(zhì),也正如她的身姿,正直、飽滿、窈窕而迷人。劉生愷看她汗津津的樣子,把衣兜里的手絹掏出遞了過去。林曉英莞爾一笑,接過手絹輕輕在臉頰與額頭擦拭一回,又將手絹遞到劉生愷手里。屋子里的空氣開始活躍起來,林曉英一邊忙碌,一邊哼起“紅日照遍了東方,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的歌詞。她的眼球通透而明亮,猶如一泓清泉,不時投向身旁的偉岸男子,顧盼神飛。劉生愷也輕聲和著:“看吧!千山萬壑,銅壁鐵墻??谷盏姆榛鹑紵谔猩缴??!?/p>
屋子終于收拾停當,劉生愷倒上一杯涼白開,端到林曉英面前,放到桌上,示意她坐下歇息。自己則拉來一把木制的條凳,坐在林曉英對面。
林曉英努力將自己的心緒恢復到戰(zhàn)士面對部隊首長的狀態(tài),紅著臉而又憤憤不平說:“今天的歡迎會倒像是一場戰(zhàn)斗,充滿了火藥味兒!對你是不公正的?!?/p>
劉生愷聽出林曉英話里的溫馨與關(guān)愛,微微頷首,然而卻又語氣平和,澹然說道:“這沒什么,我能理解。在我們的同志中,就是有些人神經(jīng)過敏,動輒上綱上線,不過這也沒什么不好。”
林曉英終于將勇敢的目光投向?qū)Ψ?,尖著嗓門問:“你的問題究竟什么時候開始調(diào)查?這樣不明不白的簡直是天大的冤枉!調(diào)查組來了我第一個找他們談話,澄清事實?!?/p>
劉生愷說:“省里的專案組馬上就會來。其實事實都很清楚,目前主要是認識上的分歧。對于駐軍叛逃問題,上面也有不同的聲音。不管怎樣,一場針鋒相對的唇槍舌戰(zhàn)已經(jīng)不可避免,我知道該怎么做。說說你的事吧。怎么樣?這里的工作可還順利?”
話題轉(zhuǎn)到林曉英身上,一切好像順理成章,此刻的林曉英內(nèi)心柔軟得如同一團云霓,她又是莞爾一笑,像學生順從老師的提問一樣,答道:“明天我就要給士兵們上課了,雖說準備得很多,但這樣的課還是首次上,心里沒底。”
劉生愷愛憐地看著林曉英略顯消瘦的臉龐,鼓勵說:“沒什么可緊張的,只要以真情對待他們,這些人的心也是肉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