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生愷說:“咱們河套的爬山調是很有特色的藝術,你就是一位土生土長的藝人,以后人們生活變好了,民間藝術就大有用處了。”
二才說:“說書唱戲就是耍個嘴皮子,甚用也沒,也沒人看得起。”
劉生愷笑笑說:“你可不要這么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唱山曲兒不僅要有天賦,還得勤學苦練,唱好的確不容易,不是誰想唱就能唱的。藝人是應該受尊敬的,我可不敢小瞧你。”
二才又是一副靦腆表情,說:“還是你們軍人好,會打仗,土匪就怕你們這些人。咱老百姓活著就圖個安生,離開你們這些耍槍的可不行。”
劉生愷就勢將話鋒一轉說:“說到打土匪,我正想向你請教個問題,南臺子的匪情如何?村里是怎樣組織自衛的?”
二才說:“自衛?民兵是訓練出來了,就是槍少子彈少,又都忙于生產,顧東顧不了西。村里時常遭土匪禍害,前段時間詹進財家叫土匪搶過兩回,一回是搶糧窖,一回是搶銀元。老財是甚人?鐵公雞一毛不拔!土匪叼人可不留情,誰敢不順從就往死打,差點沒把老財氣死。噢,對了。春天我奶媽在纏金渠下面挖出一堆步槍子彈,至今不知道是誰埋在那里的。說是李在當年埋進去的哇,好像又不是,李在來南臺子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查無實據,公安局也破不了案,奇怪了。”
劉生愷邊聽邊微微頷首,說這事知道,隨后又追問:“還有什么情況發生?那座破廟里住著的道人,你接觸過沒有?”
二才臉色忽然難看起來,說:“我最煩那幾個道人了,不參加勞動白吃白喝,還整天講迷信,說怪話,擾亂人心。我看他們不是些好東西!”
劉生愷問:“那些人都跟誰來往?干些什么?”
二才說:“那個黃道人就愛跟馮寶寶來往,還有詹進財,還有二咬喃,他們幾個對道人言聽計從,比信他老子還信道人的話。對了,上回他們還跑到纏金渠上作亂來來,裝神弄鬼!”
劉生愷問:“這些人來這里多久了?從哪里來?”
二才說:“來路不明。我也給縣里頭反映過情況,縣里說宗教信仰自由,不要干涉。可是我就咋也看他們不順眼,留下不鏟除遲早是個禍害!”
劉生愷說:“現在形勢比較復雜,你是村長,村民的安全問題可得注意。你多留心那些道人的行動,看還有什么新花招出來。”
二才說:“這個沒問題!那幾個道人走起來搖搖晃晃,說話文文縐縐的,我看他們也辦不成甚大事!”
劉生愷說:“還是提高警惕為上策,特別是叫村里人要有警惕,不要輕易相信他們的話,防止上當。”
兩人正說話間,一輛軍用三輪摩托車從村口疾馳而來,摩托車的急促轟鳴在距離劉生愷與邢二才一百米的地方戛然而止,陜壩公安局偵察科科長雷勇從車上下來,跑步來到劉生愷面前,舉手行了個軍禮大聲道:“參謀長同志,有緊急情況報告!”
劉生愷還了禮,回頭對二才說:“今天就談到這里,我與你說的事情,希望多多留心。”二才答應,轉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說:“到我家吃飯的事還算數,哪天再哇!男人說話,如筆寫下。”
劉生愷滿心歡喜,笑答:“一定。”目送二才走去。
第二十六回:牛四旺夜半驚爆炸 林曉英主政勞教所
牛四旺近些天心情格外亢奮,勞教所收容的犯人越來越多,所里的每一個人整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而審查劉生愷問題的專案組負責人也兩次找他談話。牛四旺把劉生愷在勞教所的表現與自己對此人的看法向專案組作了匯報,還補充說自己擔任勞教所所長,起先還是劉參謀長提名的,感激歸感激,但作為共產黨員,不能因為自身得過好處就徇私情,該揭發的問題一定不留情面,這是一個共產黨人應有的覺悟。專案組負責人稱贊他是個有心人,政治立場格外堅定。
牛四旺從劉生愷被審查中接受教訓,自知責任重大,絕不能有絲毫懈怠。他決心加緊對犯人勞動改造,從早到晚一次不誤堅守在勞動現場。經細心觀察,確有幾個犯人干活偷奸耍滑,就不客氣地教訓說:“狗改不了吃屎,匪改不了匪性!這是勞動場地,不是你們家熱炕頭,更不是養老院,你們這樣干活兒,腰來腿不來,不怕閃斷腰!小子們!”
內中一個兵聽這話說得氣粗,大著膽回了句:“咋介說話啦?吃上炸藥啦?你也不是七老八十,你把誰當你小子!”
牛四旺沒想到有人敢在眾人面前頂撞自己,上前就提住了那兵的領口,七八個政工見狀,一齊圍了上來。牛四旺一撤手,那兵被推到對面一個政工跟前,那政工順手一推,又將那兵推給另一個人。那兵被圍在七八個政工中間,你推一下,我搡一回,一會兒被摔打得暈頭轉向,站立不穩,幾次撲倒在地,碰得鼻青臉腫。
晚上回到宿舍,那兵左思右想有些害怕,就主動跑到牛四旺那兒承認自己是“反革命”。對于牛四旺來說,這可是一件老大不小的工作成績。牛四旺當即將反革命的名單報上去,不料那個人犯得到消息,當晚就畏罪自殺,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牛四旺趁熱打鐵,在會上讓犯人們相互控訴,拔出蘿卜帶出泥,暗藏潛伏的各式“老虎”被一個一個揪出來。
馬圈生一向專橫惡毒,人們有意把臭鞋底子投向他,把唾沫直接吐在他臉上。俗話說眾怒難犯,馬圈生老實得像剛出生的羔羊,說話不敢高聲,走路不敢抬頭,吃飯時一個人躲在圪嶗里。
林曉英眼見事態擴大將不可收拾,于是將情況反映給劉生愷參謀長,希望他向上反映,糾正錯誤。劉生愷對牛四旺進行嚴厲警示,講了物極必反、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但牛四旺自以為領導有方打開局面,哪里聽得進批評意見。他慫恿所里幾個粗人,如出一轍對付那些不服管教的犯人。
這天夜里,牛四旺所住的宿舍里突然響起一聲手榴彈的爆炸聲,大家聞聲趕到,房頂被炸了個窟窿,好在人員沒有傷亡。地委責成公安局偵破此案,事情很快水落石出,這事正是那些自認“反革命”的兵們干的。在事實面前,作案人供認不諱,說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而就在同一天晚上,馬圈生串通十幾個服刑人員破墻鉆洞,潛逃上山,回到主子張玉堯的匪巢。
地委得到報告,立即派工作組進入勞教所,指示立即召開全體政工干部會議,對前一階段工作進行認真總結,帶隊的是地委組織部的任巨才。任巨才本來就對牛四旺熟悉,知道他的工作作風一向粗暴簡單,但政治上十分可靠。這一次的錯誤,雖然后果嚴重,但性質仍然是個認識偏差問題。只要予以批評教育,指出其根源,還是可以使他轉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