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張玉堯踏荒雞鹿塞 亡命徒歇腳神泉溝
張玉堯那日率部叛逃,一路不敢停留,徑直向狼山彎開去。他命令特務連斷后,騎兵隊在兩翼護衛,帶大隊人馬渡烏加河,經太陽廟,過紅山口一路西行。隊伍一路軍容嚴整,沒一個掉隊的。行動如此順利,連張玉堯也始料未及。
張玉堯將隊伍拉到山彎,一鼓作氣來到“雞鹿塞”,命部隊作短暫休息。這支平日養尊處優的叛軍,早已經不住夜以繼日的鞍馬勞頓,戰士個個疲憊不堪。聽到休息的指令,便紛紛癱了似的從馬身上掉下來,橫躺豎臥在城垣內外。
雞鹿塞,陰山古軍事要塞,雄踞于陰山西段一個南北貫通的大溝南口。據史書記載,漢武帝時漢軍北逐匈奴,在河南地設置朔方、五原、云中、定襄等郡,派兵防守邊關的同時,大量移民到此屯墾并筑塞防衛。而在雞鹿塞以南的平原上設有臨戎、窳渾、三封三座縣城。臨戎、窳渾、三封三城鼎足而建,彼此照應。雞鹿塞筑于南北相通的山口,北控大荒,南望平原,地理位置險要,是陰山防線要沖之一。在其以東百公里以外設有同樣重要的高闕塞、榆溪塞等軍事城堡,東西遙相呼應,連成一線。在其以西的山脈中,則筑有百里相連的烽燧,用以哨望敵情,一旦發生戰事就燃煙火報警。要塞之外,在東西千余里的陰山山脈的每一個山口,都駐有守兵或設有哨位。加上雄偉的長城,猶如一道邊墻將匈奴擋隔于外。此外,要塞腳下黃河奔流,窳渾縣城東有一天然大湖——屠申澤,是北向的第二道防線。所有這些,儼然形成一道六合呼應的立體交叉軍事防線。漢王朝之所以如此設防,其意義有四:一是墾區的大片農田和水利設施建設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必須嚴防胡馬踐踏毀壞;二是郡縣之城倉儲大量糧食與貴重物資,地處荒漠的匈奴必垂涎欲奪,需嚴防死守;三是隨著墾區的不斷擴大,人口與日俱增,人民生命財產需要保護;四是河套歷來是北族進入中原的跳板,胡馬一旦越過陰山就會長驅直入,危及京畿安全。雞鹿塞自建成后,為歷代王朝所沿用。漢武帝元狩年間,大將霍去病出擊匈奴,出雞鹿塞直抵居延,大勝匈奴。后匈奴呼韓邪單于入朝長安,受朝廷禮遇后返回大漠,途經雞鹿塞穿越陰山。東漢時朝廷任命竇憲為車騎將軍,大軍兵分三路北擊匈奴,竇憲親率大軍出雞鹿塞,在稽落山與匈奴展開會戰,打破敵軍。竇憲登燕然山,刻石記功,令班固作銘,然后班師回朝。今雞鹿塞雖已廢棄,但遺跡猶存,輪廓清晰,斷壁殘垣間,當年的雄奇猶可想見。
張玉堯的部隊繼續前行,從神泉溝進入山中。這神泉溝因溝中流有泉水而得名,那泉水從半山腰的巨石崖中流出,清澈無渾,四季常流,但卻不知其源頭在哪。傳說這泉水夏天喝了能解暑消炎,冬天喝了能健脾暖胃,祛病消災。故名之曰“神泉”。張玉堯領著數百叛兵一路勞頓,干渴難耐,便下令叫在此地暫停休息。叛兵們亂哄哄地圍在那流泉下邊,用手掬的,用鋼盔接的,用水壺灌的,一個個喝了個痛快,方才席地而坐或斜躺順臥喘氣休息。
山溝兩面絕壁側立,奇峰爭高。山頂山坡上的巖石裸露無遺,間或生長著的一兩棵山榆、櫻桃樹也是灰黃干癟,無精打采。山間的黃羊聞聽得大隊人馬進山稀里嘩啦的響動,一陣飛奔,遠遁得無影無蹤。野山雞躲到大大小小的石頭后面,探頭探腦地向溝底張望。一只灰毛的狼蹲在崖頂,齜牙裂嘴地注視著溝底的動靜。一陣山風吹過,嗚嗚呼呼。滿身出汗的士兵本想閉目養養神,經風一吹,渾身發冷,禁不住打起了寒戰。
突然,不知從哪發出“啪啪”兩聲槍響,激起山谷的震蕩。叛軍立刻驚了似的亂成一團。張玉堯惱怒地喊道:“不要亂,不要慌!各部整隊,繼續前進。”一面派出一個排從槍響的地方搜索,不多一會兒,那排長稟報:“是山中打石羊的獵戶放槍,沒有發現敵情。”張玉堯命令:“傳我命令,部隊加速前進!”
這神泉溝是通往后山的一條大溝,南北長約70華里,溝兩側山勢險峻,奇峰壁立。進得溝中約摸二十華里遠近,又有一大溝從西北來匯,蒙古族人呼為默勒赫圖溝。而默勒赫圖溝的中段,又分出一支溝向西南方向蜿蜒而去,直通大漠。因此這一帶溝壑相連,南北相通,宜進宜退,能守能攻,是個打游擊的好地方。張玉堯一面用望遠鏡觀察著地形,一面盤算著:“共軍倘若進山圍剿,尋到我張玉堯的蹤跡也難;倘若三五百人進來,還不夠我半天吃喝。”想到這里,他的臉上綻開勝利者的笑容。
張玉堯叫部隊分散到山彎溝谷中駐扎,東西南北各山口派兵把守,山頭上布了崗哨,叫日夜輪流哨探。然后將連長以上軍官喚到一處,研究應急對策。眾人七嘴八舌一頓吵嚷過后,張玉堯連歸納帶發揮地說:“這狼山山脈荒無人跡,正是我等藏身隱匿的好地方。我等上山,共軍必然驚恐萬狀。據我斷定,不日就會有一場惡戰。我們就以這山川作戰場,以逸待勞,保叫共軍有來無回。”
眾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私底下想,誰能料到日后是吉是兇。占山為王,古來也有成大事的,一切要靠運氣罷了。現在人家共產黨人多勢眾,想再翻天也難。不過,在這深山老林里頭,共產黨再日能,一時也不能把咱們咋的。這一年多受共黨的窩囊氣夠多了,且在這里逍遙快活幾日好了。會議就這樣草草結束。
第六回:張玉堯騷擾蠻會鎮 吳夢久側翼打沖鋒
張玉堯叛逃進山,便自然隔斷與山外的聯系,他并不知道在他進山逃竄這些日子,陜壩剿匪指揮部正在進行重大人事調整,暫時還騰不出手來或曰尚未下定決心對他進行追剿。在山中誠惶誠恐待了十幾日,并不見剿匪部隊有何動靜,便有些坐立不安。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說三天前共軍在太陽廟一帶打了李在一個伏擊,匪幫被擊潰,李在本人不知去向。據此,張玉堯斷定,剿匪部隊已是疲憊之師,至少得休整一半個月才能再行出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將騎兵營營長王如意喚來,命道:“今夜天亮之前,發兵突擊蠻會鎮,將那里的區公所給我端掉,搶些日用吃喝回來,最好能抓一兩個工作組干部,我有大用。”說完,又與王如意悄聲耳語一番。
王如意領命而去。
張玉堯又叫另兩個營的步兵分踞溝兩側的山頭,各自形成一里多長的火力線,并叫他們天亮前即進入埋伏地點,自找掩體隱蔽,說天一亮就有大仗要打。“打仗是軍人的本分,這綏遠和平起義本來就是平津戰役的繼續,北平解放沒打,‘九一九’起義沒打,白白便宜了共產黨。該打的仗都積攢到這會兒了,我等弟兄大顯身手的時候終于到了!”張玉堯叉腰站在一塊大石頭的頂端,仰面叫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