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堯將只身逃回山里的馬圈生吊起來拷問了半日,馬圈生只是告饒說自己就是再長十個膽子也不敢通共。張玉堯無奈,將馬圈生罰打三十軍棍了事。
張玉堯自覺末日不遠,為求自保便差人主動與齊俊德所部聯系,決定相互照應結為死黨。與張玉堯一樣做著噩夢的齊俊德如得救星,親到張玉堯處拜會結盟。兩人密謀,都覺得盡快拉唐文生上山是壯大力量挽救頹勢的出路。齊俊德眼珠一轉,想到一條妙計,對張玉堯說:“想叫唐文生過來容易,在下愿為團座效犬馬之勞。”
張玉堯高興道:“你有何高招,說來聽聽。”
齊俊德說:“唐文生本來就對投共黨三心二意,投共后他的部隊充當了叛逃的急先鋒,上次與共軍聯合作戰,一營人馬倒戈叛逃,這些他這個負有一師之責的實際指揮官都脫不了干系。再者那唐文生向來做事荒唐,與共黨陜壩軍政人員鬧得不可開交,驢踢馬咬。如若向他陳明利害,再給些承諾,拉他上山不成問題。”
張玉堯疑惑地說:“那唐文生向來妄自尊大,他肯與你相見嗎?”
齊俊德得意地說:“這個團座放心。唐文生嗜酒如命,經常出沒于陜壩臨河酒館飯店,我與他多次在酒場上碰面,我倆是無話不談的酒友。”
張玉堯聞聽此言,伸出大拇指道:“不錯,齊老弟未雨綢繆,果然有眼力,事不宜遲,你馬上下山與那小子攤牌,如若不識好歹,就地解決。”
齊俊德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秘,然而卻未動聲色,嘴上信心十足:“我愿意冒險下山,團長您就在山上靜候佳音吧。”齊俊德向來為人詭詐,他心里藏著的秘密是不會告訴張玉堯的。事實上,齊俊德與唐文生早在六年前就結為拜把子兄弟,磕過頭,發過誓,喝過血酒。一起結拜的,還有那個洪少三。三人是同鄉,一起參加國軍,在唐文生被提拔為連長時,齊俊德與洪少三相約擺酒為唐文生慶賀升遷之喜,酒過三巡之時齊俊德提議結拜為兄弟,三個當即歃血為誓。
齊俊德當即扮作牧民模樣蒙混過關出了山,又乘夜色掩蔽摸到陜壩,與安插在那里的眼線接上頭,摸清唐文生的住處,就在近旁潛伏下來,單等唐文生回家時與他面談。
這天,唐文生正在陜壩參加一個地委召開的會議,散會后便上街買了二斤豬肉提溜著回家,他想著就要與多日不見的妻兒相聚的情景,不禁高興地哼起一支小曲兒:“二畝好地一頭牛,老婆娃娃熱炕頭……”
唐文生邊唱邊走正來得愜意,忽覺得后腰涼颼颼的,霎時有人威逼道:“識相的別聲張,悄悄跟我走!”
唐文生下意識地答道:“你是誰?去哪里?”
那人厲聲說:“閉嘴。去了便知。”說著用槍頂著與唐文生躲到一個廢棄的破倉庫里。
唐文生進了倉庫,見是一個牧民模樣的人逼著自己,心中納悶。片刻,那牧人收了槍,臉上堆起了媚笑,隨后脫掉皮衣帽,說:“唐師長莫急,你還認得我嗎?”
唐文生定神辨認,脫口說道:“是老二呀!你這是……”
齊俊德笑道:“正是二弟特來拜見大哥,來的不是時候,有冒犯之處還請大哥包涵諒解。”
唐文生惱道:“你我雖是弟兄,但你不打招呼就叛逃上山,搞得我在陜壩軍分區沒法交代。眼下你是明著跟新政府對抗,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別找我麻煩!”
齊俊德轉轉眼珠說:“大哥別把話說絕,你跟著共產黨混,能有好果子吃?共產黨對你我這些國軍謀心不善,你還不明白?你干的那些事早就叫共黨恨得要死,遲早會與你算賬!”
話說到這里,唐文生松了口氣,大腦開始冷靜下來。他從齊俊德的話里聽出,齊俊德這是來逼自己上山的。對于上山入伙為匪,以前他不是沒想過,但就是下不了決心,事態發展不明,跟共產黨對著明干,是極大的冒險,弄不好就會雞飛蛋打。可后來發生的許多事,使他漸漸明白,共產黨深得人心,對于自己這個犯有嚴重過失的人,不僅沒有打入死牢,而且仁至義盡寬宏大量。特別是劉生愷參謀長不計前嫌,主動提議讓自己擔任剿匪指揮部副總指揮,善結友好之情昭如日月。在妻子戴靈靈被綁架之后,又冒死搭救,恩重如山。在一道工作這段時間里,處處體諒讓著自己,不僅當自己為朋友,而且襟懷坦白,對黨和人民的事業忠心耿耿,是一個完全把生命與新社會綁在一起的人。老話說得好,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自己怎么能夠出爾反爾滋生背叛之心呢?
齊俊德見唐文生良久不說話,滿以為有機可乘,便火上澆油說:“共產黨的天下不會有你我的份兒,用不了一年,國軍營以上軍官都要革職查辦!與其等著挨宰,不如及早為自己打算。”
齊俊德哪里知道,現在的唐文生早已不同往日。唐文生一邊裝著聽得入神,一邊想著如何蒙混過關好趁機脫險。他待齊俊德話停下來,裝作為難地說:“齊老弟有所不知,近日我那沒用的老婆帶著兒子來尋我,是我一個很大的累贅。前些日子不知哪個山頭的強人將她綁了票,險些丟了性命,令我至今心有愧悔。我正考慮著將他們母子送回老家,才好放心干別的大事。”
齊俊德故作意外地說:“啊,這倒是一件喜事,大哥在戎馬倥傯中能夠與嫂子團聚,實在難得。我等深居大山,消息閉塞,竟然一無所知,既然如此,我當代表張團長向你表示祝賀呀!”說著抱拳示意。
唐文生搖搖頭說:“這倒不必,這個倒霉貨不遲不早偏偏這時候來給我添麻煩,真是我一個心病,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我擔心共產黨也會拿她做文章,不如乘早打發回去了事。”
齊俊德不依不饒說:“啊呀,眼下這種情況,我還是勸你早下決心,不要婆婆媽媽誤了好事。軍情緊急,眼下正是用人的時候,你若能割舍兒女情長上山,張團長甘愿讓位將自己手上的兩千人馬交給你指揮。”
唐文生似乎來了勁,亮著眼說:“共產黨的窩囊氣我也早受夠了!這樣吧,你回去跟張團長說,我愿意跟著他干,只是需要些時日,我與舊部那些心腹之人聯絡聯絡,要起事就得像個樣子,人馬槍彈多帶一些,也叫山上的弟兄不敢小看我!”
齊俊德高興道:“好。一言為定。但最遲不能超過十月底,要趁共軍四面楚歌難以兼顧的時機舉事,方能成功。我會隨時派人與你聯絡,等著你的好消息!”
“大哥保重!后會有期!”齊俊德覺得停留已久,起身要走。唐文生也起身抱拳相送:“后會有期!”
唐文生不敢怠慢,待齊俊德走后,便顧不得回家,飛馬趕到剿匪指揮部,將與齊俊德相見的經過向指揮部作了匯報。畢力格總指揮聽后,皺皺眉說:“這倒是個不錯的消息,張玉堯打你的主意,說明他們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想從你這里解決糧草彈藥方面的燃眉之急。”
劉生愷接住畢力格的話說:“是的。我完全同意總指揮的判斷。既然這樣,我們不如來個將計就計,暫時將敵人拖住,看情形再采取行動。”
畢力格贊許說:“好主意,唐副總可做做戲,蒙混敵人視聽,也許就有機會切中敵人命脈,斬草除根。”
唐文生表示:“我也這樣想,先不把事情說破,看他們如何動作,再相機行事。那個齊俊德曾經與我結拜,稱兄道弟,眼下他們對我還存在很大幻想。”
劉生愷說:“不錯,利用敵人的癡心妄想,一廂情愿,保持與他們的接觸,至少可以從中窺測敵人動向。老唐這個戲可要演得高明些呀!”
唐文生笑了笑,自嘲道:“演戲我還是有些功底,只希望不要演砸才好。”
畢力格補充說:“為了麻痹敵人,唐副總近期可深居簡出,造成對工作應付差事的假象。”
劉生愷略帶擔心地說:“另外你也要注意安全,防止敵人狗急跳墻,采取非常手段。同時你的妻子兒子也應搬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去住,以防不測。我看就搬到勞教所里,與林曉英她們住一起,那里日夜有公安人員執勤站崗,比較安全。”林曉英自從被匪徒綁走得救以后,已經搬回勞教所原先的住處,槍不離身子彈上膛。
唐文生感激道:“劉參謀長不計前嫌,總是為我想得很周到,叫我怎么感謝你才好!”說著眼里噙著淚花。
劉生愷微笑說:“都是為了一個目標,你我都是共和國的保衛者,責任所至,不用客氣。何況嫂子千里勞頓來尋,卻因我們的事擔驚受怕,我們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
畢力格忙著要去地委匯報工作,起身欲走,唐文生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說:“叛逃的齊駿德那里,利用過去與我多年私交,我可借此機會試做他的工作,叫他放下屠刀,停止作惡。”
(未完待續)